清明祭：当故乡变成异乡
作者：白鹭先生
编者按：回不去的故乡
这次我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写：由照片来引出文字。
这便是我的老家，位于四川内江市威远县连界镇的一座老式的青瓦房。座落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山坡上，山间有鸟鸣白鹭飞，山下的小河里有流水潺潺鱼儿游。如今却只剩下这个老屋孤零零地守护着我们的乡愁。
记得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因为长期不住人，屋檐下不知堆了谁家的好多捆柴火，把门都封住了，竟然都没能进去！看着旁边拴着的几只山羊在我们一家人曾经进进出出的大门口悠闲漫步，吃喝拉撒，当时便领略到了一种“无处落脚，有家不能回，故乡成异乡”的浪子心情。
回不了的家......
羊儿啊，这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你们的！
这是我家的猪圈和牛棚。猪喂过很多很多，牛也不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头大黑母黄牛，劳力不咋样，脾气倒是很大。有一次竟敢用角抵了母亲，当然被打惨了。如今想来，这头牛其实也很可怜，下了很多仔都被主人卖掉（为了给我凑学费），还常年在猪圈旁边搭起来的三面透风的棚子里过活，冬天被冻得瑟瑟发抖......
好在今年春节期间我二姐一家回来住过，但她们离开后，把门用铁丝加了固，我好不容易带了老婆孩子回来看看，怎么也得进去呀！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推开了那扇锁了很久的门，仿佛同时也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这便是我家的客厅，我们广东系的叫堂屋。自然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小朋友站的地方，当年放的是一张八仙桌。每逢家有土木兴建或农忙请人收割，都会在桌子上大摆筵席。旁边用旧棉布盖起来的是我家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沙发。其实就是乡镇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粗棉布艺小沙发。open哥回来的次数实在太少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屋子里到处翻看很是兴奋，他正想去动那个老沙发。小家伙呀，你可知那老沙发是你阿婆（奶奶）当年积愿了很久才买回来的奢侈品？买回来后，你阿婆常常在一边垫上小枕头或者旧衣服，然后就在沙发上酣睡，那应该是她生命中很惬意的一段时光。老太太当年定然想不到，要在她过世多年以后，她曾经日夜期盼的小孙子才能在她最喜欢的沙发旁边嬉戏......
妈妈，妈妈......
这张桌子是母亲买回来的又一个奢侈品，记得当年是由母亲和姐姐从远在十几里路的罗泉镇上买回来的。那个时候，坐车不方便，母女俩竟然抬着桌子整整走了十八里路！
上面的创维彩色电视是我年参加工作后，从连界镇上买回来的，记得还不到块。村里没有闭路电视，只有小锅盖天线，收的台虽然很少，却是我家的第一台彩色电视，并陪伴了父母很多年。如今想来，父母含辛茹苦将我养育成人，我回报他们的实在太少太少.......
在堂屋大门处的角落，竟然还有一瓶药酒，这是我父母根据中草药自制的跌打药酒，俗名叫扒（手）二哥酒，大意就是小偷挨打后经常拿来治伤的特效药酒。据说解风湿跌打很有效，父母虽然不是扒手，但当年确实常常用。如今，这药酒却孤零零地被丢弃在角落，因为没有人再用。
这个柜子是在我父母房间里，装贵重物品的家具。柜子上还有我儿时的涂鸦（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小画家，家里到处都是我肆意的涂鸦）。柜子里往往会装好吃的，或者钱财，所以都会用一把铁锁锁起来。柜子旁边的席梦思床原本是我二姐的婚床，后来我母亲在这张床上度过了她最后的时光。
翻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面只剩下一堆旧东西。东西虽然破旧，却满满的都是记忆。
这是我的初中毕业证。年，春天的故事之后的盛夏，我从连界二小附中（很奇怪的初中）毕业了。时任校长是刘志兴校长，于去年过世。斯人已逝，只剩追忆。
毕业之前，还完成了劳动技术教育和考核，我选的专业竟然是养鸡！其实我并没有真的学养鸡技术，只不过背了一些养鸡技术知识就通过了考试。其实，真正的养鸡技术应该跟我妈学。但不知今天的初中毕业生还会有“劳动技术教育和考核”这门课程吗？
15岁，我宝贵的青春年华！
然后就是一些旧书。
这本词典是我二姐在广东打工的时候给我买的。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其实我想要的是英汉词典，我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二姐当时正在广东一个工厂打工，因为搞不清楚情况，就误买了这本汉英词典，虽然对我的学习没派上多大用场，但这份深厚的姐弟情意却令我永生难忘，要知道二姐当年的工资可能五百块都不到。还有我的大姐一家，没有你们当年的资助，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
下面是高二的时候，我跟一个女生通过的信，什么情况？不告诉你们。
下面这条鱼只是它表面的掩饰，它真实的身份是?欢迎竞猜。那是我二姐生了外甥小靖后，我给他买的礼物。记得当时我回家还没拿出来的时候，我说我给小靖买了条鱼，正在做饭的父亲伸出头来说：正好煮来吃！
这本盗版的《平凡的世界》全本是我年在四川师院毕业前夕，花五元钱在跳蚤市场买的。书本除了字体不大、有个别错别字，总体上还可以。关键是内容没有山寨。于是我读了很多遍，励志于少平那挑战人生苦难的精神；感动于金波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凄美爱情故事；感慨于润叶那百转千回的无奈的爱情......
古龙名作《萧十一郎》，承载了我的武侠情结。
下面这本《四六级考试常用词练习》也是从四川师院（今西华师范大学）跳蚤市场上淘来的，记得还是趁别人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我果断加价抢过来的！那应该是我大学校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慷慨大气吧。师院的跳蚤市场是我很喜欢逛的地方，我曾买过很多我喜欢的旧东西，有书，有磁带等，等到我毕业的时候，又转卖出去了好多。
还有下面的两本《半月谈》是不是一看封面就很有年代感？
下面这本是到自贡教书以后，考研用过的，也不知道真的派上用场没有，反正05年我就考上了。
还有这本农历。记得我父亲每年都会买一本这样的农历简装书来看农时，我爸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对二十四节气等非常熟悉，如数家珍，就这点，哪怕我这个读了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也自愧不如。多年以后，当他五岁的小孙子再翻到这种农历的时候，他只觉得里面的“吉吉吉凶凶凶”好搞笑呀！小朋友的笑点我们永远get不到。
特别介绍：中国非专业、非著名、非一般（不识谱）二胡爱好者李中化先生，我亲爱的父亲。
父亲啊，这是你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我拍下的，如今的你，已在哪里？
如今发现，曾经的老家真的很贫穷很简陋，但那就是我温暖的家，因为有爸爸，有妈妈。
如今二老已魂归故里，并双宿双飞......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今年的家族挂亲会（清明祭祖会）午宴上，
我与家族两位哥哥把酒叙旧。
酒过三巡后，我说出一句：如今我是故乡成异乡了。
他们竟误以为我忘了家乡，颇有微词。
对此我也没有作解释。
哥哥们不能体会我的感受，因为他们还在故乡。
曾经的老屋，有父亲，有母亲，有大姐，有二姐。
如今的老屋，已人去屋空，失去了很多很多
......
失去以后，也迎来了新的人和事物
新的传承和希望
作者简介：白鹭先生，男，有点后现代主义的70后伪文艺中年，酷爱写作、篮球，听摇滚、民谣。白鹭文苑微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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